活下來,不是你的錯:從韓國天安艦沉船看倖存者與心理創傷
作者:金昇燮
譯者:陳品芳
出版社:EZ叢書館
出版日期:2023/11/03
類別:人文社科> 社會議題> 其他議題
原文書名:미래의 피해자들은 이겼다
ISBN/條碼:9786267329818
定價:360
更多書籍介紹
可能因為一次的創傷導致一輩子的痛苦,
而這種悲劇可能發生在任何你我身上。本書將帶你跳脫媒體謠言、社會輿論及政治操弄,
透過第一手訪談資料,傾聽倖存創傷者最真實的沉痛告白。
並藉此機會進一步審視、反思,
身為社會一員的我們該以何種信念來面對這些事件。本書不談政治,談的是社會與心。
這是屬於那些被迫與創傷共存、掙扎,並努力回歸社會的人們的故事,
也是屬於每個你我的故事。
★韓國人文社科類暢銷作家最新著作
★韓國YES24書店讀者評價高達9.7分
★韓國中央日報、韓民族日報、京鄉新聞推薦讀物
「我們這些倖存者為了討生活必須偽裝自己,找工作的時候也只能裝作天安艦事件對我沒有影響。而這也讓我變得很擅長裝作若無其事。畢竟只要一說我是天安艦的倖存者,人們就會問我:『現在還好嗎?』而我必須回答還好,然後大家就會說我很了不起。但其實我一點都不好,我們都一樣,我們都是這樣。」——倖存官兵C
2010年3月26日,載著韓國海軍104人的天安艦在黃海海域沉沒了。
40人死亡、6人失蹤,這是韓國海軍史上最嚴重的沉艦事件——天安艦沉沒事件。
媒體輿論爭相報導,探討政治議題的書籍也大量出版,但好像哪裡不對勁……
「剩下的」58人呢?這些倖存者後來怎麼樣了?
沒有人在乎、被當成配角
因為還活著,所以不被重視
但,這些創傷看不見不代表不存在
天安艦沉船事件罹難的46名官兵獲頒花郎武功勳章,成了為國捐軀的崇高英雄;
倖存的58名官兵,則必須與殘兵敗將的污名對抗。他們不只因船隻沉沒而罹患創傷後壓力症候群(PTSD),更為了獲得「衛國有功」的榮譽,展開一連串艱苦的抗爭。
沒能跟同袍一起活下來,面對罹難的同袍及其家屬時的罪惡感;
韓國社會因為他們在船隻沉沒後生還,沒有跟著一起死去而帶給他們的羞辱感……
種種痛苦都讓倖存者對自己感到失望。
在韓國社會成為受害者一事,不如想像中容易,因為人們心中都有一個典型的「受害者形象」,而不符合這個形象的人,便無法獲得人們的同情。甚至對社會群眾來說,這些倖存下來的人不像受害者,更像是「好運的人」。
藉由本書,我們可以看到韓國社會是如何放置自己的傷與社會的傷;
政治操弄、媒體謠言、社會輿論與確認偏誤是如何助長社會對受害者的不諒解;
倖存者與創傷者又是如何受到社會的各種暴力對待……
藉由作者的第一線訪談,傾聽韓國天安艦官兵、世越號師生、軍中性少數者,以及其他社會受害者的沉痛告白,重新審視、反思身為社會一員的我們,該以何種態度、認知及信念來面對這些事件。
我們無法阻止悲劇到來,但能學習如何傾聽創傷、接住身處困境之人。
當我們開始去看見、了解創傷,未來所有的受害者將在更安全的環境中療傷。
「為了記住這些事,我們必須『哀悼』;為了與慘案所帶來的傷害共存,我們必須『紀念』。這雖然痛苦,卻也是我們能以人類之姿繼續活下去的唯一途徑。」——本書作者 金昇燮
★專文導讀
何撒娜|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
姜冠霖|臺韓情報獨立記者
好評推薦
奶奶 Nainai|IG 奶奶心理學版主
黃雅羚|諮商心理師公會全國聯合會理事長、元品心理諮商所諮商心理師兼所長
黃敬雅|復興空難倖存空服員
黃鈺翔|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協會理事長、新屋大火倖存消防員
楊適瑋|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協會創會理事長
鍾成鴻|諮商心理師公會全國聯合會理事、海軍軍官學校學生輔導中心主任
(依首字筆畫排序)
倖存者的心理創傷需要被理解和肯認。心理創傷一直容易被忽略,因為我們不懂,更可能是我們不知道該如何陪伴和療癒。心理創傷的療癒之路,首先要理解創傷,學習辨識創傷,給予醫療及諮商資源,才有機會防止再受創。作者貼近和跟隨倖存者,因此才有機會映照出心理創傷對人和其生活的侵蝕。經歷過創傷的人,日常中不斷擔心再受傷,對人和環境保持警戒。長期的警戒,讓他們經常處於戰鬥、凍結或逃的狀態,這是「毒性壓力」,倖存者復原歷程需要個人、家庭和社會整體一起正視。創傷非從己身而來,當我們經歷到並意識到它(心理創傷),才有機會開始轉化為療癒及智慧來源。——黃雅羚|諮商心理師公會全國聯合會理事長、元品心理諮商所諮商心理師兼所長
對於曾經歷創傷的患者來說,社會支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自新屋保齡球館大火八年以來,有一句話深深印在我心中:「活下來的人,才是必須扛起悲傷重擔的人。」 這也是為什麼我咀嚼本書的文字後感到如此共鳴的原因……由衷感謝那些願意分享自己經歷的倖存官兵,同為倖存者,我深刻理解對於患有創傷後壓力症候群(PTSD)的患者來說,回憶過去是件非常辛苦的事。最後,也感謝作者願意承擔起沉重的輿論,鼓起勇氣去做正確的事,傾聽倖存官兵的聲音,並試圖以最佳方式傳達他們的親身經歷,讓這些屬於你我的故事,能夠被更多人看見。——黃鈺翔|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協會理事長、新屋大火倖存消防員
消防員是救死扶傷的行業,水裡來火裡去的英勇形象是世人對消防員的傳統認知。但我們同時也比其他人更容易體驗傷害,不論是身體或是心靈。就如災難現場的慘況抑或是同儕的死傷,其實都會在我們的生命中留下痕跡,所以我們也可以說是與創傷共存的職業吧!但,卸下職業包裝的我們,跟每個人一樣,就是會受傷、會哭、會笑、會軟弱。我希望世人可以同理並且理解到,沒有人生來就應該要堅強。只要是人,就應該要有表達痛苦與療傷的權利。希望這本沉重的故事書,能夠讓讀者身歷其境體驗不同族群的傷痕,認識PTSD,也認識那個可能受傷的自己。——楊適瑋|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協會創會理事長
對於長期深耕國內重大意外災難事件創傷諮商工作的自己而言,拜讀過韓國首爾大學金昇燮教授大作後,看見金教授為了這群被社會放棄、遺忘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倖存者,願意費盡心力揭露韓國2010年「天安艦事件」倖存者調查研究報告,真的令我敬佩不已。
本書不僅透過各國實徵研究資料,讓我們能夠以科學化角度去認識創傷,甚至讓整個社會能夠去重新理解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倖存者,幫助他們重新詮釋彼此與社會產生對話的空間。
最後,是我對於本書中非常有感觸的一句話——「PTSD,存在於世上任何地方,可能發生在任何人身上」。本書即是讓我們有機會認識創傷、看見創傷,甚至讓我們更進一步與創傷人們的心重新對話、再次靠近的一條路。——鍾成鴻|諮商心理師公會全國聯合會理事、海軍軍官學校學生輔導中心主任
韓國讀者口碑推薦
–這是一本在困難時期能給予社會力量的書。
–作者勇於揭露韓國社會的勇氣,以及持續關注弱勢族群實在太符合社會正義了。
–這是一本關懷且向社會提出疑問的書。那些因為事故留下創傷的人,大眾應該給予關注。
–作者跳脫左派與右派等政治束縛,僅僅描述身為軍人,以及身為一個人類所經歷的悲傷與痛苦。本書是我們理解這些悲劇的重大契機。
–這本書能讓我們反思一路走來,身而為人的價值。
作者簡介
金昇燮(김승섭)
畢業於延世大學醫學院,後取得首爾大學保健碩士、哈佛大學保健博士學位。
曾於天安少年監獄擔任公共保健醫生,亦曾任喬治·華盛頓大學保健研究所講師、高麗大學保健科學學院副教授,現任韓國首爾大學環境保健系副教授。2016年和2017年獲頒高麗大學最優秀授課獎——石塔授課獎,2018年獲頒最佳研究獎——石塔研究獎。
長年分析與研究社會弱勢群體身心健康、人權議題,包括結婚移居女性、性少數者、世越號倖存師生、受刑人、勞工、天安艦倖存官兵等,並持續參與眾多人權研究計畫。曾於三星半導體職業傷害訴訟、同性婚姻訴訟、跨性別人士性別變更訴訟、軍刑法違憲訴訟、性暴力倖存者PTSD等訴訟中出庭作證及提交專家意見書。
著有《아픔이 길이 되려면》(當痛苦成為道路)、《우리 몸이 세계라면》(如果我們的身體是世界)等,並譯有《A Disability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》(美國的障礙歷史)。(以上書名皆為暫譯)
譯者簡介
陳品芳
政大韓文系畢,韓中專職譯者。在譯界耕耘多年,領域橫跨書籍、影劇與遊戲等。譯作曾入圍「第一屆台灣年度優秀韓國翻譯圖書獎」、入選文化部第45次「中小學生讀物選介」。譯有《不便利的便利店1》、《不便利的便利店2》、《剝削首爾》、《不只是遠方,把每一天過成一趟旅行》等。
推薦序|黃鈺翔/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協會理事長、新屋大火倖存消防員
專文導讀|何撒娜/東吳大學社會學系助理教授
專文導讀|姜冠霖/臺韓情報獨立記者
寫在前頭|任何你認為正確的事,都請鼓起勇氣去做
前言|天安艦沉沒後,58名官兵於事發現場獲救
第一部 創傷後壓力症候群(PTSD),會發生於世上任何地方、任何人身上
附錄 「可以等你們願意時再接受諮商」
──與檀園高中前校醫金銀智醫生的會面
第二部 殘兵敗將是錯誤的稱呼
附錄 未來的受害者已經獲勝
──皮宇鎮前報勳處處長與已故卞熙秀下士
第三部 在韓國社會成為受害者
附錄 我們如何以人類之姿活下去
第四部 天安艦事件是職業災害
附錄 其實我們一直都知道
後記|只要能「說」,就能忍受悲傷
前言節錄
你知道的天安艦事件是什麼?
2020年11月,我首次有將天安艦倖存官兵的研究出版成冊的念頭。我收到一封來自某位倖存官兵的電子郵件。信中提到,他們正在為了領取傷殘退休金跑行政程序,卻沒有能夠證明自己目前傷殘狀況的文件,因此希望我能提供2018年進行的天安艦倖存官兵現況調查報告。當時,我必須在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,以私人出資的形式完成這項研究,研究結果也尚未整理成正式報告。於是我向這位倖存官兵道歉並說明原委,也告訴他除了新聞報導之外,我手上沒有任何報告能夠提供。這件事也成了我思考是否該將研究過程寫成書的契機。只不過,天安艦事件在韓國牽涉到嚴重的政治利益衝突,要針對這起事件寫一本書,實在令人備感壓力。由於不管怎麼寫都無法不做任何批判,這也使我感到害怕。
我如此虛度光陰,直到世越號慘案邁入7周年。我一如往常地度過那一天,直到深夜才開始質問自己,是否真能讓4月16日就這麼過去,接著我腦中便浮現某個場景。2016年4月曾經舉辦過一場活動,活動上邀請世越號倖存學生與罹難學生的手足到場發表演說。當時,一名因這起意外而失去哥哥的女學生,在舉辦活動的小劇場裡看著觀眾說道:「因為大家沒有做正確的事,所以我哥哥才會死掉。如果你們心中有任何你們認為正確的事,請務必要鼓起勇氣去做。」
於是我決定寫書,並寫信給2018年做現況調查時,同意接受做深度訪談的七名倖存官兵。我小心翼翼地詢問他們,能否在本書中使用訪談的內容。多虧其中五名倖存官兵爽快答應,我才能提筆寫這本書。雖然我一直在分析2018年的問卷調查結果與深度訪談內容,並閱讀相關的書籍與論文,但我還是明顯感受到許多力有未逮的地方。
原因之一,在於2018年做現況調查時,天安艦倖存官兵不相信包括我在內的研究團隊,因此我們無法向他們提出一些敏感卻重要的問題。當時我主要關注的研究領域是世越號慘案、性少數族群的健康等議題,這些議題通常被歸類為進步派陣營的關注內容。而對於天安艦意外的起因,進步派陣營主張「觸礁說」,因此倖存官兵認為我們這群人都贊同這個荒唐的主張,絲毫不關心他們究竟承受什麼樣的痛苦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他們不僅無法信任一同採訪的韓民族報社記者,更無法信任我。後來,是在當時研究團隊持續寫信給倖存官兵,解釋真正的想法與目的後,他們才願意進行研究分析所需的問卷調查。
幸好,到了2021年,情況有了不少改變。隨著2018年的現況調查公開,無論進步派還是保守派,都開始有越來越多人關注天安艦倖存官兵的生活。有了這樣的經歷後,倖存官兵才開始願意將自己的親身經歷與世人分享。他們舉辦許多聚會,分享親身經歷,而我也在2020年11月,受邀參加天安艦倖存官兵獲選為衛國有功者的儀式,並到與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治療有關的國會論壇進行簡報。
天安艦艦長崔元一的退伍,也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。他在2021年2月退伍,並表示「我不支持任何政權,也不支持進步派或保守派,我支持天安艦倖存官兵」。退伍後,他開始談論過去頻繁被大眾誤會的天安艦事件,並透過訪問、投稿,向大眾傳遞正確事實,公開為這起事件發聲。那年5月,我訪問了崔元一艦長。採訪中,我提出許多3年前研究時無法提出的問題,並得到很多寶貴的答案。另外兩名一同出席採訪的倖存官兵,也講述了他們的親身經歷。此外,我也在同年8月採訪了安宗旻(안종민, 音譯)天安艦戰友會秘書長,聽他分享了自己的經驗與煩惱。多虧有他,我才能更深入了解傷殘退休金與衛國有功者的制度要如何修訂。
天安艦事件必須成為囊括韓國社會整體「態度」的代名詞
當我們想起天安艦事件,首先會想起2010年3月26日9點22分,因為船艦在西海爆炸沉沒而殉職的46名官兵。許多新聞報導與書籍都聚焦在當天發生的事件,並以這個角度來看這艘沉沒的船,但這艘船上其實還乘坐了58名倖存的官兵。本書將會聚焦於倖存下來的官兵,在事發後十多年來都過著什麼樣的生活。
我認為天安艦事件不該只代表事發當日所發生的事,而是應該囊括那天之後韓國社會對天安艦的態度。唯有在人人都能秉持著這種態度的前提下,我們才能跳脫出現況,讓天安艦事件不再受政治利用、不再被人們忽視。在本書中,我想透過名為天安艦的濾鏡,講述韓國社會的故事。天安艦事件將會一一凸顯我們最脆弱的部分,讓我們正視那些難以輕易回答的重要問題。我相信在正視這些敏感的問題之後,我們就能成為更好的人。
當我說要寫一本有關天安艦倖存官兵的書時,許多人都表示相當擔憂。在我做完世越號倖存學生、雙龍汽車遭解雇勞工的研究之後,事件現場的情景便始終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,這也使我開始接受心理諮商。周遭親友都問,這樣的我有辦法撰寫這本書嗎?畢竟一旦開始寫作,我就必須再次回到那個世界,重新經歷那段時間。如果我寫起與天安艦倖存官兵有關的書,那我更有可能把自己逼入絕境。一位過去一直支持我做研究的教授也很擔心我的狀況,他說他能理解我想跟倖存官兵見面、談論那份痛苦的心情,但目前我們還無法全盤了解天安艦事件的真相,貿然寫作可能會招致許多誤會。我明白教授為何會說這些話,但天安艦事件發生於2010年,11年後的現在,仍沒有任何研究分析的記錄,那究竟該等到什麼時候呢?即便仍有些不足,但我還是要想辦法從眾多故事中,找出身為研究者的我所能述說的內容,並嘗試以最好的方式把這些故事說出來。
寫作過程中,我獲得許多人的幫助,更重要的是,如果沒有願意毫無保留與我分享自身故事的天安艦倖存官兵,那我便無法完成這本書。這本書雖遠遠不及他們的心意,但仍希望帶給他們一些小小的回報。
推薦序
黃鈺翔|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協會理事長、新屋大火倖存消防員
近幾年在重大災害發生後,PTSD(創傷後壓力症候群)一直是社會各界關注的議題。雖然人們知道這是受創傷影響可能產生的症狀,但卻不太明白如何正確面對PTSD患者,也不了解他們會面對什麼樣的壓力。
韓國社會中,天安艦事件一直是一個極為敏感的話題。本書作者以「世越號」倖存師生與「天安艦」倖存官兵現況調查經驗,用天安艦倖存者的視角深刻描繪出倖存者所經歷的各種社會壓力,以及治療過程中所面臨的種種困難。
2015年1月20日,就職不到三個月的我,接受了消防生涯第一場重大火警的洗禮,卻也是改變我人生的一場火。在接受指揮官派遣後,與鄰近分隊的學長一起進入火場救災,最終我成為唯一生還的消防員。
一旦發生重大事件,官方為了應付社會及媒體對於責任歸屬的訴求,往往在第一時間轉嫁失敗責任給第一線工作者,導致倖存者必須背負「殘兵敗將」的汙名。2015年新屋保齡球館大火後,我在第一時間選擇勇於說出真相,但當時消防局不僅否認了我的參與、不斷質疑我的陳述,並在許多場合宣稱是我記錯了,更有長官認為是個人能力不足才導致殉職。類似情況也出現在2018年桃園敬鵬工廠大火殉職案,2022年時任內政部長在憲法法庭陳述意見時,將敬鵬大火6位消防員殉職原因歸咎於團隊紀律,而非正視制度問題。
這樣的社會氛圍,使得倖存者的心理健康和心理照護的問題經常被忽視。在消防員協會協助過的所有殉職案例中,官方皆沒有在事發的第一時間,討論是否需要建立緊急介入機制,對相關人員心理狀態進行全面的篩檢、評估及追蹤,都要等到民間公開呼籲之後,政府才會開始討論災後的心理諮商方案,但這樣的專案往往都只是強迫推行治療計畫,與其說關懷,更像是機關在避免被咎責。
本書提到倖存官兵因擔心說出自己的經歷,會讓自己珍惜的人感到痛苦,所以選擇壓抑自己的情緒,持續練習「假裝自己沒事」,這樣的描述與我在新屋大火倖存後的經驗驚人的相似。當年跟著協會拜訪殉職消防員家屬時,當被問到我過得好不好時,我卻不知該怎麼回答,回答「不好」,可能讓她們擔心,回答「過得很好」,又會有很深的罪惡感。由於倖存者經歷的特殊性,使得人們在與倖存者交流時,往往無法真正的感同身受。此外,我們常常過於主觀,對倖存者加諸過多責備或評論,卻可能進一步傷害他們,而非幫助。
對於曾經歷創傷的患者來說,社會支持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自新屋保齡球館大火八年以來,有一句話深深印在我心中:「活下來的人,才是必須扛起悲傷重擔的人。」 這也是為什麼我咀嚼本書的文字後感到如此共鳴的原因。
當年,我在面對同仁殉職的悲傷情緒下,選擇向家屬及社會傳遞真相,但這一決定卻引來了長官的關切、同事的質疑以及檢調的調查。這壓力使我的生活充滿了亢奮、失眠、菸癮,甚至讓我不敢獨自洗澡或入睡。幸運的是,消防員協會出現在我的生命中,他們鼓勵我相信自己,成為我面對各種壓力的支持,這也契合了書中提到的PTSD治療的三個階段:安定、回憶以及整合。我感到非常幸運,獲得社會團體給予的支持,讓我處在安定的環境,一步一步回憶並探索創傷,最終學習與這段過去和平共處。
由衷感謝那些願意分享自己經歷的倖存官兵,同為倖存者,我深刻理解對於患有創傷後壓力症候群(PTSD)的患者來說,回憶過去是件非常辛苦的事。最後,也感謝作者願意承擔起沉重的輿論,鼓起勇氣去做正確的事,傾聽倖存官兵的聲音,並試圖以最佳方式傳達他們的親身經歷,讓這些屬於你我的故事,能夠被更多人看見。
「這艘船不該躺在這裡」
天安艦遭擊沉,使倖存官兵失去船上的同袍,並獨自存活下來。那一起使他們生命遭受威脅的事件,成為倖存士兵心中的創傷,這樣的結果一點也不令人意外。但光憑這點,還是無法說明為何事發8年之後,還是有這麼多人因PTSD所苦。我想透過這一個段落,了解在船隻沉沒後,他們在軍隊裡經歷了哪些事情。
2010年3月26日,隸屬大韓民國海軍第二艦隊的天安艦上,共乘坐了104名官兵,當時他們正在白翎島附近的海面上執行安全警戒任務。當天晚上9點22分,發生令天安艦官兵幾乎全數命喪大海的事件。事件後倖存的58名官兵,再也無法只當一個普通的軍人。
那時候一點徵兆也沒有。船就跟平常一樣在海上航行,突然後方遭受巨大的撞擊,那個聲音該怎麼說呢……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大的碰撞聲,轟隆隆隆隆……我認為那是巨大撞擊的聲音,還有船艦斷裂時發出的聲音。瞬間,整艘船傾斜成90度。(倖存官兵E)
當下我感受到一股很大的撞擊力道,然後我們就往右邊傾斜成90度。右邊的牆壁瞬間變成地板,左邊的牆壁變成天花板。當時值班的人包括我總共有7個,有兩人受了重傷。我們左邊原本有個門,但因為船隻傾斜,所以門變成在頭頂上,我們必須把繩子綁在天花板上,才有辦法爬上去離開。有人先爬上去,然後再把受傷的人拉上去。(倖存官兵B)
我跑到外面,雖然什麼都看不到,但我瞬間想到,如果船沉了,海水可能會灌進來。我已經在船上待超過一年,所以大概知道整艘船的結構。爬上去之後我真的很害怕,鐵門竟然變成在我的頭頂上。那扇門本來應該要往旁邊開,現在必須要往上頂開。好不容易把沉重的鐵門頂開之後,我發現船尾已經斷裂,鐵板也全被撕裂開來。巨大的船往海面上橫躺下去。當天是滿月,劇烈的海浪把我眼中的滿月打得破碎不堪,當時的月光真的讓我感到很害怕。(擦眼淚)我呆望著月亮看了好一會兒,心想,這艘船不該就這麼橫躺在這裡,還思考了一下以後我該怎麼辦才好,甚至想到我可能會就這麼沒命。幸好我還有氣,也找到能逃出去的地方,然後試著跟學長們一起把大家救出來。雖然我們聽見水灌進船艙的聲音,但我們知道船沒有那麼容易沉。所以我跟艦長一直待到最後才離開,當時船已經沉了大約三分之二。(倖存官兵A)
「畢竟是我住過的家,最後不會想再進去打掃一下嗎?」
天安艦對倖存官兵來說,是個獨特的空間。西海守護館內,展出了一名倖存官兵看到天安艦後留下如下的感想。
我只是在想:「這個該在海上航行的傢伙,為什麼會在這?」那些曾經乘坐過天安艦,後來平安退伍的人,肯定都一直相信天安艦會持續在海上航行,但對經歷過沉船的我們來說,卻不是這麼一回事。看見這艘曾被我們視為家的船艦呈現半毀,被展示在這個地方,讓我感到無比惋惜,也非常難過。(倖存官兵E)
對要前往濟州島參加校外教學的檀園高中學生來說,世越號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搭乘的船;對世越號上的船員來說,那是他們工作的場所。對以海軍身分在天安艦上服役的倖存官兵來說,天安艦是他們吃、睡、工作,一天24小時密不可分的空間。天安艦沉沒不僅是一場悲劇,在倖存官兵心中留下失去同袍的創傷,更是一場讓工作場所與生活空間同時崩毀的災難。
研究過程中,首次令我感到慌亂的時刻,是我從來沒想到竟會有倖存官兵自願到天安艦上清掃。他們重新回到那艘船上,回到那個令他們失去同袍、令自己留下終生創傷的空間。這也讓我們明白,天安艦這艘船對倖存官兵來說,象徵極為特殊的意義。
我們自願去打掃,但只做了一天,就因為實在太痛苦而做不下去。我很後悔。我很希望自己能忍住痛苦堅持到最後,可惜我做不到,這讓我感到後悔。你可以試著把這裡想像成家或學校。如果你住的地方因為地震或火災而燒毀、倒塌,你最後會不會想再進去打掃一下?雖然我只在上面服役大約一年,但我還是希望最後能進去整理。
我是基於這份心情才自願去打掃,而最讓我難受的是,我們本應該把船上的垃圾或其他髒污清乾淨,但船艙內的油漬跟泥濘怎麼也無法清除。就算我今天跟這艘船一點關係也沒有,還是得花費很大的力氣,才能把這種狀態的船艙清理乾淨,更何況這艘船跟我有著密切的關係,那清理起來就更辛苦了。走進去一看,發現我睡覺的地方、我走過的地方、我吃飯的地方,舉目都是無比悽慘的情景,實在很難受。(倖存官兵B)
自願清掃船隻的官兵,最後都因為受不了那個空間帶來的痛苦,只做一天就放棄了。從醫學上來看,在他們完全恢復、找回心靈平靜之前,並不建議他們回到事發地點,因為這樣無助於治療創傷。我認為,無論倖存官兵是否自行提出要回到船上清掃,醫療團隊都不該同意他們前往。
尤其一想到過去曾有倖存官兵,被迫去清掃2002年第二次延坪海戰沉沒的船隻,我就覺得醫療團隊更不該放行。天安艦沉沒後,一位將軍曾經對崔元一艦長說:「因為你們的關係,害我們部隊每天都要加班。(第二次延坪海戰時)海鷹357號還是叫倖存者去打掃的,你們真的很幸運。」其實,第二次延坪海戰的倖存官兵也曾透過與媒體的訪問,坦承清掃沉沒船隻的經驗令他們十分痛苦。海鷹357號沉沒僅53天,這名受訪官兵便與其他倖存的10名官兵一起,被派去將整艘船清掃乾淨。他說「爛泥巴多到會讓人得皮膚病,這確實很難受,但必須要處理同袍的遺物更讓我感到痛苦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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